中国传统山水画发展到清末,已经渐趋式微。同光画派一变于任渭长,再变于任伯年,继有吴昌硕、齐白石的出现,掀起中国画的新高潮,但是他们的努力,主要在花鸟画的范畴之中。水画的振兴和发展,却是当代的事情。
当代山水画从清末山水画概念化、程序化的低谷中走出来,是山水画家面向自然,探索山川奥秘、自然规律的结果。凡是有成就的画家,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文化传统,总必须在天地自然间有所发现,与之魂灵沟通,才能有所创造。当代山水画家沿这条路子而来,掀开当代山水画崭新的序幕,涌现出许多优秀的人物,组成了许多画派。但就山水画作品的意向来归纳,可以分为意境型、谨严型、乡土型、融合型和传统型等几个类别。
意境型画家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基础,又有特殊的生活历练和涵养,作品吞吐大荒,气息浑濛今古,并非单纯学力可及;代表人物有黄宾虹、张大千、傅抱石、陆俨少等人;谨严型的画家把传统山水技法结合于写实基础之上,不断深入提炼,强化自然风貌和形象特微,作品浑厚深沉,耐人寻味,代表人物有李可染;融合型画家用西洋画格局和色光处理,沟通中国画的意境,墨彩交汇,别出机杼,作品指向现代,代表人物有林风眠、吴冠中。灵秀型画家作品唯真唯美、清新悦目、亲切可人。在写生基础上加以迁得妙想;代表人物有金陵画派的钱松严、宋文治、岭南画派的关山月和黎雄才,乡土型画家把黄土文化的营养浇灌在作品里,描写黄河、高原、风情、民俗、或稚拙、淳厚,或强烈、粗犷、具有朴实的乡土气息,代表人物有西安画派的石鲁、赵望云;传统型画家保留了传统山水画的各种技法,润以文人素养,作品清逸、高雅,今日看来,很有装饰风味。代表人物有金北楼、溥心畬、黄秋园。另有名家赵无极、王季迁等人在域外变法,亦各有建树,但对中国画坛影响不大。
当代山水画坛的代表人物,都有相当多的学生和追随者,影响力可谓深远;可惜的是一些后人或谨守师门,或盲目肢解大师作品,刻意改头换面,大都没有脱离师门馀荫。再有一些新新潮画家,缺乏文化基础与生活历练,徒然卖弄技巧,摆布物象,或抄袭欧西绘画,或临摹民间图案,肆用变形、夸张、重叠之类手法,加以拓、喷、涂、印等制作,急功近利,以企求鉴赏,虽亦有轰动一时者,但不过只是过眼云烟,未经折腾,便已自生自灭了。有胆识、有勇气的中青一代,正在继续登上画坛,他们必须研究古人与西洋的艺术,也必定要研究当代的艺术,方能有所认识,有所发现,找出属于自己的、正确的历史方位。
当代中国山水画坛上,黄宾虹是一把继承传统,开启未来的好钥匙,是推陈出新的典范。黄宾虹起手于董其昌以及新安画派和黄山画派,但没有困囿在傅统的继承之中。黄画有董画的柔,又能处处见骨,有新安、黄山画派的结构形势,又能一扫当时流传于明清形式中的纤弱和浮滑,而自成家数。只是黄宾虹成就较晚,大作不多。在当代欣赏家中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所以,没有人进行深入的研究分析。黄门弟子,徒留形式,缺乏内涵,也限制了黄宾虹艺术的发扬光大,无需讳言,黄画横图变化不多,形式感不强烈,也影响了人们的注意力。
黄宾虹参加过戊戌变当、辛亥革命,又曾加入南社,结交尽一时俊杰;平生勤奋,至死尚念念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难;于画理、画论、金石文字,考据鉴定无所不精;学者声名压倒了他在绘画领域的贡献。分析当代山水画,必须对黄宾虹有所认识,黄宾虹晚年所作山水画,画面浑厚华滋、苍茫浑厚,已经达到美的朦胧,完成了现代抽象美的意识,一九九三年上海美术馆展出了黄宾虹晚年作品五千多幅,许多画不再题款,盖印,纯粹是水墨点线横成的乐章,直接指向了现代的形式。将黄宾虹当作旧山水画的保留典型,是不历史也不科学的。可以说当代山水名家,几乎都直接和间接的受到黄宾虹的影响和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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