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银装 1980年 92x107cm
大自然神圣庄严——自然崇拜
于志学是中国当代颇具影响力并极具特色的画家,他的作品具有浓郁的北方地域特色和自然气息,这种风格特色与他深受鄂温克民族“自然崇拜”观的影响。在他的艺术世界中,从立志做北国大自然的歌手、为北国风光立传,创造冰雪山水画及“三元绘画”以及他的文学创作,如散文《泥土文化》《大青、小青和三叔》《母子情深》《塔里亚河边造铲刀》《琴鸡聚会》等,其情节结构、语言塑造和主题立意无不打下“自然崇拜”的深深烙印。
严格来说,于志学最早的自然崇拜思想始于他的童年。于志学的童年,是在塞北嫩江平原一片盐碱土地上度过的。苍凉、淳朴、凝重而又远离汉文化中心的北大荒,带给他的是东北大自然的地貌环境和闯关东流传下来的齐鲁文化遗风。从童年开始大自然中的大柳树妈妈就是他的第二个母亲,作为大柳树的儿子他在很小就有了和自然水乳交融的泥土气息。塞北辽阔荒原中像野草一样顽强成长的他,大自然中的野性与粗犷、淳朴与率性以及他童年与野生动物的相交相依,使他具有了一种与自然难以掩饰的真性情。那自他幼小的心灵中就有的“大柳树妈妈”的精神偶像,奠定了他从儿童朦胧状态下便不自觉产生了自然崇拜心理,这也是他日后选择把北方冰雪山水画作为艺术追求的一种精神动力。
1992年雪影 136x68
所以,当于志学来到敖鲁古雅时,看到这个民族有着根深蒂固的自然崇拜意识时,他所受到的刺激和冲动难以抑制。当一个人的思想和某种事物产生共鸣时,他会增强已有信念的自信,证实自己过去理想的正确,然后便会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在艺术实践中证实和检验这种理想和信念。
1993年-雪山颂 186x90
在与拉吉米打猎的漫长时间中,他亲眼看到了鄂温克民族在额尔古纳河流域和黑龙江流域这片富饶辽阔的广袤土地,与大自然紧密交融在一起的生活画面。面对大兴安岭西北坡高寒恶劣的自然气候,原始的游猎鄂温克猎民以大自然中的山川、河流、动植物为伍,自然而然对大自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热爱和强烈的依赖感,大自然的任何环境变化都会对他们的生产生活产生巨大影响。于志学清晰地回忆过他和拉吉米打猎遭遇过的一次暴风雪。
2002年 黄山雪韵图 局部
那是一天早晨起来,拉吉米招呼他上路。因为已经习惯了和拉吉米打猎,于志学按照往常的惯例,背上了一条毯子出门。撮罗子外面堆起薄薄的一层浮雪。看看天气,还是灰蒙蒙的。两个人穿越原始森林,走了几个小时。4月下旬,是西伯利亚气候融雪的季节,森林里的“路”经过一冬天的冰冻和初春的浸泡泥泞不堪,有的地方还被溪流结成了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路段,等于是涉水前进。到了下午明显感觉雪越下越大,寒风也越来越刺骨。呼啸的风声在原始森林里穿过时,就好像大小不同的鬼神张牙舞爪地咆哮,能透过人的脊背传来一阵阵凉意。又走了一段时间,路况更加难走,高低不平的雪坡和湿滑的林子形成很多大大小小的雪水坑,一不小心,就要栽到雪水坑里。由于行走缓慢,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
2003年 素染黄山 68×136
这时天上的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裹挟着大风,铺天盖地扑打在他和拉吉米的脸上。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天地,能见度几乎为零,方向和道路根本看不清。如果没有拉吉米丰富的森林自救经验,不是他熟练地掌握取火和防冻,尽最大可能地保暖,并在大雪后敏锐捕捉到动物出来觅食的蛛丝马迹,及时获取猎物,于志学早就在雪海中坐以待毙了。没有森林经验的人很难在这种恶劣的气候骤变下逃生。这次经历让于志学更充分理解了鄂温克猎民为什么会信奉自然崇拜,因为西伯利亚大森林里实在太严酷了,大自然母亲如果不高兴翻起脸来,谁也抗拒不了。由于鄂温克猎民从小就从感官和生存经验上感知到自然力的强大,在科学不发达的原始部落,很容易把他们引向自然崇拜这一信仰。
2007年 情在山水间136x68cm
在敖鲁古雅,几乎所有的大山和河流,鄂温克人都是按照山川和河流的样态和内心的想象创造的,而且给他们赋予了一个又一个相应美妙动听的名字。贝尔茨河是激流喘急的意思,后被改为激流河;金河是“捡到罕的里脊肉”的意思;敖鲁古雅河是杨树茂盛的意思;野尔尼赤那亚河是黑桦树林子的意思;交克坦克拉河是开满百合花的意思;他拉河是桦树皮很多的地方之意;库鲁黑河是山果、越桔很多之意;呼玛尔河是肥胖的猎物之意;得尔布尔河是宽阔的山谷之意等等。鄂温克猎民为这里的山川河流逐一命名,至今仍在使用的莫尔道嘎、乌玛、金河、牛耳河、阿龙山、满归、奥科里堆山等诸多名称,都是鄂温克语的汉文译写。这些名字表达了鄂温克人对自然崇拜和依赖,有着深刻的鄂温克文化内涵,可以感觉到几百年来,鄂温克人就是在这样的基点上创造了自己的森林狩猎文化,由此形成了一种人与自然无障碍沟通的鄂温克狩猎文化形态,反映了鄂温克人对待自然、对待万物的文化立场和文化价值观,并以这样的行为方式保持了与自然外界的平衡与协调。
2009年-圣山 -136x68cm- 2009年
于志学与拉吉米打猎,经常能感受到鄂温克人在大自然怀抱中,与大自然依附与顺应的生存态度。在大兴安岭原始森林中,常能看见“白那查”山神,这是鄂温克猎人信奉的山神(与鄂伦春人一样)。他们选取山神都挑选较为高大的山脉,因为越高越接近天体,更容易表达对宗教的信仰和崇拜。他们信奉的这个山神与他们的狩猎活动紧密相关。
鄂温克人在大兴安岭敬“白那查 ” 刘建萍摄
鄂温克人信仰的“白那查”山神是猎人们用砍刀在较粗大的树木上刻着一种长着胡须老人的头象。在狩猎途中,拉吉米每逢路过“白那查”山神时,都会恭谦地走过去,为山神拂去上面的积雪,然后跪下磕头祈求山神的保佑。如果猎到猎物的地点在“白那查”山神附近,猎人要特意走到山神旁,摘下猎枪,涂一些野兽身上的血和油在神像上献祭,然后再跪下磕头寻求保佑。因为,在鄂温克人看来,森林里的一切动物都是山神所赐,所以只有对山神恭敬求福才能得到保佑,猎获更多的动物。这是鄂温克人把对大自然的崇拜和敬畏,具体体现在对山神的祭拜上,已经变成鄂温克猎民狩猎活动的一个重要环节。
黄山雪雾图 176x98cm 2001年
鄂温克人对火也非常敬重。他们认为火是主人的神,不可亵渎。拉吉米每次搬迁时,在吃饭之前都要先敬“火神”。他把一些酒肉投入火中,然后跪在火前,再向火神磕头,请求火神保佑。这些都是自然崇拜形成了的民俗。
拉吉米在祭山神 得可沙提供
于志学长期倘佯在黑龙江流域和额尔古纳河流域这片辽阔苍莽的土地上,北国大自然和北方民族文化的精髓,铸造了他的绘画思想和艺术信仰。
这种自然崇拜在于志学的绘画和散文中随处可见。他的回忆童年的散文《我的第二个母亲——大柳树妈妈》《黑牤牛轶事》《聪明的狼》《我和乌鸦的友谊》《大雁的故事》《马塞马拉的晨曦》写的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1986年笔者在刚认识于志学不久,他就提出要对狼进行重新认识,要为狼进行翻案的提法,令笔者大为惊诧和不解。想必他的这方面思考更早便开始酝酿。他的散文集《荒原劲草》之所以获奖,得到众多人们的喜爱,就是因为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对童年那段人与自然的朴实描写,这也标志着他的文学之旅始于关注生态和自然的高起点。《母子情深》《冤家路宽》《我和狼》等,都是他自然崇拜意识的延长与深化。
夕阳情 80x92cm 1992年
雪暮 68x68cm 2001年
如在《第二个母亲柳树妈妈》一文中,于志学勾勒了一幅北国自然之春的美妙画卷。在广袤无垠的寂静雪野,银装素裹的柳枝随风轻摆,鸟雀们发出来清脆的响声在挂满积雪的柳枝上鸣叫嬉闹,欢腾喜悦的情绪预示着充满了生命活力和勃勃生机的春天即将到来。这完全是于志学处于冰雪大自然的美妙之中流淌出的真情实感。
于志学 玉树瑶华 68x138cm 2001年
于志学散文中描写最多的动物是狼,这绝不是他在迎合近些年文坛上关于“狼”的“图腾”热,我在1986年亲自听到他要为狼翻案的想法,也多次听到他讲过的北方草原频繁出没的狼的故事。家乡的狼给他的记忆深刻,令他挥之不去。他多次讲到狼是如何聪明,还常用母狼用自己的乳汁抚养了两个人类的弃婴“狼孩”的事例来佐证。
于志学 炊烟初熄 68x68cm 2001年
在于志学的《母子情深》《冤家路宽》等篇章里都对狼所具有的“人性”有详尽的描写。《母子情深》以五叔为了冬天能铺上“当坏人来偷东西时,狼皮的毛就会竖起来”的狼皮褥子,把几个侄子叫来掏狼洞,再把小狼眼睛扎瞎放回洞里,等冬天狼长大再把它抓住,就有了狼皮帽子和狼皮褥子的情节展开。其中“赶回的母狼听到小狼撕心裂肺的叫声呜咽不已”;“狼是最疼爱孩子的”,为要回自己的孩子,“老狼连续几晚来家里闹事”;待瞎狼长大从家里逃走后,人们经常看到草甸子上“跑出两条狼,后面小一点的狼叼着前面大一点的狼尾巴,它们一起一伏地在草甸上颠簸着,奔跑着,继续寻找生命的永恒”……等描写,把狼的本性与人性的关系展开进行双方交叉与对照,暗喻人类:动物的品格其实有时是人类所无法比拟的,这是一种积极的反思态度。
于志学 黄山雪夜图 68x136 2003年
在《冤家路宽》中,于志学叙述了一条两次被他“无意”中放跑的灰狼,在带着几只狼钻到猪群里捕捉仔猪时和他遭遇,他操起四齿洋叉向狼追去。“一条灰色的母狼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定睛一看,就是那条砍掉半个耳朵的母狼,那残缺的耳朵还在摇晃着。”虽然于志学几次用洋叉刺它未中,但狼没向他反扑,因为狼认出了他,眼睁睁地望着他,眼神里“似乎传递着一种生命信息”。这眼神让他一震,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停止了继续向狼进攻的动作,狼也示意小狼放下仔猪,回头望他时“那灰色的眼睛发出更加湛亮的蓝光,仿佛向我诉说生命间的理解和融合”。此处描写,反映了于志学视人与动物平等、相生相伴的理念,即世界上所有生灵的生命和命运都是相同的,都是大自然的子民,万物皆有灵,人和自然万物是共生共灭的道理,所以动物也具有人类的情感,人类应不断寻找这种自然归属感。这是一种深层次对自然、生命间的理解与融合以及对人性的一种深刻思考。
在《琴鸡聚会》中,于志学绘声绘色展现了一幅大兴安岭密林深处,琴鸡间物种繁衍具有生物学意义的聚会。原本这是动物间的普遍生存法则,在于志学笔下成为一幅惟妙惟肖充满大自然气息的瑰丽画面,他用绘画的另一支笔——文学去描绘自然界世界的绚烂多彩,把在大兴安岭北坡上演的生命顽强延续之歌演绎得有声有色。
几十年来,于志学多次在大兴安岭峡谷和汗马沼泽的泥泞中,捕捉野性犷悍的原始气息。在于志学《我和大自然》一文中,表达了他对大自然的讴歌和赞美,总结了自己绘画的动机和追求,就是要建立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美好的理想世界。“热爱大自然,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要表现它,歌颂它,赞美它的伟大、崇高和奉献,唤醒人们都来关爱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家园,我们地球大家庭中的同宗和异族的兄弟姊妹,不允许违背和亵渎自然的戒律。因为人类毁灭自然,就是毁灭自己。”
于志学这一生就是为了完成天人合一这一主题而努力,这是他陶醉于绘画的原因,也是他生存的意义。(中国山水画艺术网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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