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一时的刘海粟《裸女》

    刘海粟先生的早期油画《裸女》还没有上拍，甚至北京匡时2010年春拍的图录还没有印刷，这幅作品就已经引起市场和学术界的高度关注。原因很简单，这幅作品不仅出自中国艺术大师刘海粟先生之手，而且背后还隐藏着中国美术史上一段波澜壮阔的著名故事，就是关于美术院校能否给学生开设人体写生课，其本质是封建守旧势力与现代文明的一场斗争。

    1914年春天，上海美专(原上海图画美术院)为加强学生造型基本功训练，最先使用了一名男孩人体模特，随后，女性人体模特也走进了上海美专的教室。人体写生课的开设，开创了近代中国美术教育的先河，具有里程碑的意义。1917年夏天，在上海美专校长刘海粟的倡导下，美专学生在上海举办了一个50余幅参展的画展，其中几幅人体素描作品引起了社会上封建守旧势力的强烈指责和疯狂谩骂。上海女子学校校长更公开责骂刘海粟是“艺术叛徒”，教育界的蟊贼，专门上书江苏省教育厅下令制裁。刘海粟毫不妥协，团结志同道合者于1918年再一次展出了人体油画作品，也再一次掀起了社会的轩然大波。斗争最激烈时，五省联军总司令、军阀孙传芳于1926年给刘海粟亲笔信，态度还算客气地说，“惟中国则素重礼教，四千年前，轩辕衣裳而治”，并“望即撤去”，要求上海美专停止开设人体写生课。“艺术叛徒”刘海粟却不畏强势，依然故我，从而激怒了孙传芳，下令关闭上海美专、逮捕刘海粟。然而，孙传芳在当时的军阀混战中节节败退，一场长达数年的斗争因此而偃旗息鼓。刘海粟因为这一事件从此名扬天下，并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进了中国美术历史，成为影响深远的中国近代美术教育四大家之一。刘海粟和人体模特儿事件改变了20世纪中国美术教育史，从此，女性裸体模特可以坦然走进课堂。解放后，在1965年7月18日，毛泽东主席还专门批示:“男女老少裸体Model，是绘画和雕塑必须的基本功，不要不行。”人体艺术的合法性得到最高层领导的确认。

    正因为这段著名故事，刘海粟先生的人体作品增加了许多传奇色彩，成为中国人体艺术绘画发展的象征性艺术符号。北京匡时2010年春拍出现的这幅油画《裸女》，尺寸为80×50cm，创作于1931年，是刘海粟先生第一次去欧洲考察时，在巴黎所绘，选用的是西洋模特。作品完成后，参加了由上海市政府主办的1932年在上海英租界北京路贵州路口七号英士纪念堂湖社举办的《刘海粟游欧作品展览会》。此次展览由抗日战争时期担任国民政府主席的林森在画展引言中说，“中国画主神韵，外国画偏形相，海粟作品独能洽中外，另辟蹊径自足独步一时”；蒋介石为画展题字为“海天鸿藻”；国民党上海市市长吴钱城为展览会写序；北大校长蔡元培题跋；以及陈树人、路易赖鲁阿、潘公展等社会各界名人为画展致词。隔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海粟油画》又一次刊登了仅有的此幅人体作品。

    林森称刘海粟先生“独步一时”，并非虚言。此幅《裸女》展出后，受到了当时社会的热情赞扬。如著名诗人梁宗岱评论说:“无论识者与外行，一见先生的画便被卷进那颤动的强劲力的旋涡。从题材的构图如狮般雄健，墨绿色与赫石、深棕色的穿叉搭配，衬托出殷红的嘴唇，这是画者力的气质，灵魂的展现。所谓力不止是题材的宏大，线条的活跃，而更在于内在的自由与思想的契合，在章法横肆中将人物的本体更为坚固，使观者更全神贯注。就像一首好诗、一曲好歌，抑扬顿挫，犹如山涧的清泉迂回激荡。此时的形体、线条、色彩、章法都泯灭了，形与神是综合的，一气呵成，没有一笔是虚设的，没有一笔不向着同一目标，一种奔放，苍茫的动的节奏。”

    刘海粟(1896-1994年)，原名盘，字季芳，号海翁。我国著名的油画、国画家，被誉为中国近代美术教育四大家之一。他出生于江苏常州的一个封建世家，天生具有叛逆的性格，有诸多一鸣惊人的举动。1912年创办上海国画美术院。1919年后，赴日本、欧洲考察美术。1930年被聘为比利时独立百年纪念国际美术展览会审察委员。1931年应邀赴德国法兰克幅中国学院讲学。曾在日本、欧洲多次举办个人画展。建国后，历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校长，华东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南京艺术学院院长、名誉院长，中国文联第四届委员，中美协第三届理事。是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六、七届全国政协常委。1981年被聘为意大利国家艺术学院院士，获金质奖章。有画集《黄山》、《海粟国画》、《海粟老人书画集》，著有《米勒传》、《中国绘画上的六论法》等。（孙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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