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戴着弹弓的何协与姐姐德克莎和弟弟何英刚何兴军 于志学摄
在何协家作客
三十多年前,我来敖鲁古雅时,玛丽亚索的孩子们还小,以后就疏有联系。近几年从媒体上,只是不断得知玛丽亚索和芭拉杰伊的信息。到了根河,参观完敖鲁古雅鄂温克驯鹿文化博物馆之后,我急切地向乡干部打听拉吉米子女的下落。在敖乡干部张杰的带领下,我们兴冲冲来到玛丽亚索的大儿子何协家里。
2007年何协夫妇翻看何协小时候戴弹弓的照片 卢平摄
何协前一天晚上刚刚从山上下来,这个孝子,除了不听从妈妈不让喝酒的劝告以外,基本上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知道妈妈年迈在山上支撑不容易,他经常到山上去帮助母亲干活。在根河一幢幢崭新的红顶白墙的房子中间穿行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何协家。一条大黄狗在院子中,冲着我们友好地叫了几声,随着张杰的喊声,一个皮肤黝黑、魁梧粗壮、头发弯曲的四十岁上下的鄂族大汉迎了出来。这就是三十多年前那个调皮、玩弹弓的何协吗?
何协说我现在离不开电动车了,不像我父亲离不开驯鹿和滑雪板 卢平摄
何协把我们让到屋子里,他的儿子正在床上睡觉,何协的妻子古香兰和岳母都在家中。我拿出三十五年前何协幼时的一张张照片,一家人兴致勃勃地围着观看,笑声不断。古香兰说真没想到何协小时候这么可爱,他要是永远那个样子多好。看到何协的岳母我突然想起当年我在敖鲁古雅时,拉吉米家里来过一个女亲戚,好像有俄罗斯的血统,我随口问何协他的岳母为什么长得像俄罗斯人,他说因为她岳母的母亲是俄罗斯人,这时我马上意识到,她就是当年拉吉米家的女客人。我问她:“你还认不认识我了?”她摇摇头。我说:“三十多年前你到拉吉米家串亲时是否遇到一个汉族画家?”她想了想说:“我那时就遇到一个姓于的画家。”我说:“那个姓于的画家就是我。”她说:“不会吧,你那个时候那么年轻,那么瘦小!”“是啊,我们现在都老了。”我说完她也乐了。古香兰对我说,他们家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的笑声了。她执意要让刚从山上回来的丈夫当天亲自带领我们上阿龙山看望玛丽亚索:“老太太看到你能回来看她,不知能有多高兴呢!”她喃喃地说。
鄂温克人的后代已经不会吹鹿角了 卢平摄
何协的口琴从不离身,这是他在从根河开往满归的火车上吹奏俄罗斯名曲《小路》 卢平摄
何协的口琴吹的动人
四十四岁的何协性格内向,不太愿意说话,似乎不太愿意回忆往事,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到了车上,他很快就拉上一位熟人跑到餐车去喝酒。我特别想多和他唠唠,多了解一些敖鲁古雅的情况,可是从晚上五点多上车,他一直喝到快到站了才回到车厢里。喝过酒的何协和刚才上车的何协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兴奋地对我们说,他看见了一个老朋友,俩人一直在喝,在吹。我不解地问他“吹”什么?他慢慢地把手伸进上衣兜里,半天掏出一把口琴,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说:“就吹这个。”我们连忙说:“也给我们吹一首吧。”他虽然已经吹得很累了,但没有拒绝,立即吹了一曲俄罗斯歌曲。卢平说:“你能不能吹一个现代的歌曲,《两只蝴蝶》你会吗?”他想都没想,立即吹了起来。他两手握着口琴,闭着眼睛,低着头,十分陶醉。没等有人点曲,他自己又一鼓作气吹起了《喀秋莎》和《一条小路》,都是俄罗斯的名曲。虽然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透过那抑扬顿挫的节奏感和熟悉优美的旋律,使我们感到他的琴技高超,而且琴声中充满了感情,他是在用心演奏,真让人不敢想象,怎么也无法把他现在的激情和平时那种木讷、内向、不甚言语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张杰介绍说何协是敖乡的文艺骨干,现在敖乡民间舞蹈的喊号子这一绝招只有他何协一个人会。而且他还是敖乡里的割鹿茸能手,他割起鹿茸又快又好,不管他喝了多少酒,只要一割上鹿茸,马上就来了精神,照割不误。
何协和姐姐德克莎 于志学摄
借着何协的高兴劲,我们和他攀谈起来。他说起他吹口琴是受父亲拉吉米的影响。父亲打猎打得好,还是一位出色的民间手工艺人,而且他的口弦琴吹得非常好,他从小就受父亲的影响喜欢音乐。后来参军到了部队,没有了口弦琴,就改吹起了口琴。我们问他都什么时候吹,他说他的口琴就是他的宝贝,从来不离他的身上,他只要是想吹的时候就会吹。他沉默了一小会,接着说,通常他都是在高兴了或愁闷时想起吹口琴,借琴声宣泄情绪。当我问他,你是怎么看待生态移民的,他说生态移民对敖乡走向现代生活有好处,山下有电视,孩子们可以玩电脑,可以上网,对下一代的教育有利,他感到高兴。但他本人还是愿意在山上,山上有老母亲,有驯鹿,还有动物。“当然现在猎枪上缴了,不能随便打猎了,这让我们失去很多的快乐,森林不再属于鄂温克人了,我们永远告别了打猎。我热爱打猎,也热爱我们民族。但我现在在山下也可以,我能从事养殖业。”当我们问他为什么你喝了酒才会这么高兴时,他又沉默了。
何协和玩松鸡的弟弟何英刚 ,后面是母亲抱着小弟弟何兴军 于志学摄
重返过去的敖乡——满归十七公里
第二天,我们和何协一道同去满归十七公里,那是敖鲁古雅鄂温克人四年前的旧址。这里风景优美,是额尔古纳河和贝尔茨河的两河交界处。我们漫步走在敖鲁古雅旧址的一条条小路,寻找逝去的生命空间。何协一路上都不吭声,脸上很沉重。当我们走到一幢木刻楞前,沉默不响的何协突然用手一指,告诉我那是他弟弟何应刚的房子,然后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他就是在这个地方离开了人世”。我突然明白了他一路的沉默,他是在追念亲爱的小弟弟,也可能在反思鄂温克人的酗酒给民族带来的毁灭性打击。我转身问何协,为什么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迷恋酒,就不能自律吗?何协马上沉默不语了。
何协回忆父亲拉吉米吹鹿角的“神力” 卢平摄
何协回忆父亲拉吉米吹鹿角的“神力” 卢平摄
来到阿龙山
为了到山上去看玛丽亚索不空手,要在满归买些食品,同时也为了能让何协高兴配合我们做翻译和玛丽亚索沟通,我们买了四大桶塑料桶装的白酒和几百元钱的肉。一路上辗转曲折,来到了阿龙山,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去看女酋长,想和玛丽亚索多交流交流,因为她不能说汉语。我们期待何协的良好表现。
何协在给驯鹿补充草料 赵四新摄
于志学与何协在老敖乡 卢平摄
可是到了山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喝好酒的缘故,何协完全没有了前一天晚上在火车上的热情。他简单和玛丽亚索打了声招呼,就自己跑到一个帐篷里睡上了。我们几人干着急,只能用手势比划。幸亏我在山上遇到了当年的老朋友芭拉杰伊,她是鄂温克族萨满妞拉的女儿,也是鄂温克女画家柳芭的母亲。当年她为了追回黑龙江省博物馆的鄂温克民族服装,到哈尔滨时在我的家里住过,我还曾辅导过柳芭学画。此刻她帮我们解了围,当起了翻译。待我们告别阿龙山和玛丽亚索时,大家张罗要照张集体照,去找何协,他说他困了,也没有起来。(中国山水画艺术网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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