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坤作品-我的父老乡亲
羊坊店初见
1972年的秋天,“文革”后期的北京,虽然仍是秋风瑟瑟,但已经微露出点点春意。在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会上,我一眼就发现了黄胄的作品《军民鱼水情》,如同见到黄胄一样,我是多么欣喜,多么激动。这是黄胄搁笔六年之后重新拿起笔来画的第一幅画。那时的他还没“解放”,还没有摘掉“驴贩子”的帽子。这幅画描绘的是解放军医疗队到高原为藏族牧民送医送药而受到热烈欢迎的场面。莽莽高原,白雪皑皑,高原上的牧民常年生活在这里,条件艰苦,缺医少药。这一天,高原来了一支解放军医疗队,牧民们欢腾起来,他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他们拉着医疗队员的手,好像拉住盼望已久的亲人。远处,成群的牛羊和高山积雪连成一片,空中苍鹰展翅翱翔。整个画面广阔、高远,表达了军民鱼水一样的感情,也显示出黄胄善画大场面的大师才能。对这幅画,我看了又看,久久不忍离去。在北京的几天里,我天天都逗留在美术馆,流连在《军民鱼水情》面前,我用相机偷偷地拍下了这幅画。
黄胄先生和弟子杨秀坤
与此同时,我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我觉得黄胄一定在北京,我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能够见到他。
从北京回来之后,我安排好我所做的美编工作,向报社领导请了假,踏上了进京的列车。
168次列车在平齐线上飞快地行驶,我伏在茶几上向车外望,窗外的景物向后逝去,大地在旋转、在震颤,我的心情格外地激动:明天就要到北京了,能不能找到黄胄?能不能见到黄胄?怎样才能见到黄胄?见到黄胄怎么说?我想了许多方案。记得第一次去北京时一切是那么新鲜,心情是那么激动,然而现在的心情变得复杂多了,是那种难以形容的惴惴不安。
军民鱼水情 1972年 黄胄作
北京还是那个北京,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天安门、长安街都和我第一次去北京时一个样。然而今天的北京是那么亲切,今天的太阳是那么耀眼,天安门是那么雄伟,长安街是那么敞亮。早听人说黄胄被打成“黑帮”之前在军博工作,我把在京的住处安排好之后就直奔军博。在军博的侧门,站岗的解放军战士问我:“找谁呀?”我说:“找黄胄。”站岗的战士看来并不知黄胄是谁,问了声:“黄胄?”在旁边的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对站岗的战士问:“找谁?”战士回答说:“找黄胄。”那人笑着对我说:“找黄胄,他不在这里。”然后问我:“你找他做什么?”我说明来意,他悄悄地告诉我说:“他家住在羊坊店军博宿舍十五号。”这人太好了,他大概一定认识黄胄,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又心有余悸地问了一句:“我这个时候找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笑着说:“你不就是找他学画吗,怕什么?去吧,找去吧,祝你成功。”
我来到了羊坊店十五号,经打听,知道黄胄住在五楼。盼望多年的时刻即将到来,我的心跳得厉害。走到五楼,见一大门上贴着一张大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谢绝来访”四个大字,这可能就是黄胄的家。我屏住呼吸,尽力使自己能平静些,几分钟后,我才鼓足勇气敲了“谢绝来访”的门。门开了一点缝儿,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伸出头来问:“你有什么事,找谁呀?我说:“这是黄胄的家吗?”小孩接着说:“我爸爸没在家。”这说明一定是黄胄的家了。我又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小男孩客气地说:“不知道。”既然已经找到他的家了,就一定能等到他。我在楼下的一条路旁坐下来,仔细地观察每一个过街行人,并努力回忆过去曾在画报上见过的黄胄的模样:较胖的身材,浓浓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
我第一次到黄胄先生家时的留影
行人三三两两地在我面前走过,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见到像黄胄的人。这时候,突然在左边的路上过来一辆北京吉普车,在离我不远处停下,只见车上下来一位穿军装的男子汉,很像黄胃,我迎上前问:“请问您是黄胄吗?”那人一听哈哈大笑说:“我若能赶上黄胄的十分之一就可以了。”我真觉得不好意思。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黄胄回来,我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又上了五楼,再一次有些紧张地敲门。门开了,还是那个小男孩,见是我,他说:“我爸回来了。”然后把我让进屋,我真的见到黄胄了。他的长相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粗壮的身材,穿一身便装,宽大的额头,浓浓的眉,能令你感觉出一种文人的气质。他不太“热情”地问:“你从哪里来,有什么事吗?”我连忙说明来意,因为紧张,话说得也不太利索。黄胄先生让坐,我坐定。这时我才进一步说明我如何如何喜欢先生的画,借此说明我对他的崇拜。
春兰 黄胄作
黄胄谦虚地说:“我画得不好,好久没有画画了。”我明白他说的意思,我又谈到他的作品《军民鱼水情》,他说:“好几年没有体验生活了,没有生活,画起来很难,没办法只好把过去的作品重画了一张,不知怎么样?”我连说好,他接着说:“没有生活,画画难呀!”然后拿出几本画册说:“你随便看看,我要休息一会儿。”说完他仰坐在旁边的一个沙发上,顺手拿起一件衣服往脸上一蒙睡着了。
我一边看画册,一边环视大画家的住房。这是一套普通的住房,三屋一厨,其中一间是黄胄先生的画室,整套房间内艺术气氛很浓,但不是刻意装点的。几件家具用品,都是红木的,古色古香。墙上挂了几幅字画,是先生的作品,有人物、花鸟,还有书法,件件都是那么精彩,一看便知都是过去的作品,真令我大饱了眼福。其中有一幅画我认得,那是《红旗谱》插图中的《春兰》。春兰坐在地上,低头思索,右手食指在地上写出“革命”二字。整幅画笔墨酣畅淋漓,形象朴实、生动可爱。画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和各种作画的用品,我认真地一支一支地看了先生用的毛笔,心里暗暗记下了每支笔的名称及其产地。窗旁花架上,有一盆花特别吸引了我,那花枝叶茂盛,别有生机,花枝下垂悬吊,像铁线一般,乳黄色的圆形花朵,疏疏密密,非常惹人喜爱。
大约过了半小时,黄胄先生睡醒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我问先生:“这是什么花?”他说:“叫悬崖君子。”这时,我突然觉得那盆花是生命和强者的象征,这“悬崖君子”就是黄胄。
第一次相见我们没有谈论多少,但我的感受却颇深,因为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到大画家家里,而且还见到了自己最崇拜的大画家。
我觉得,他很亲近。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是黑画家。
本书作者杨秀坤先生简介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教授、曾任黑龙江省画院专业画家,现任北京黄胄美术基金会副秘书长、炎黄艺术馆艺术委员会委员、《炎黄艺术》杂志执行主编。
河北沧州人,一九四七年生。自幼喜欢绘画,七十年代初拜著名画家黄胄先生为师学习中国画,成为黄胄先生的入室弟子。其作品继承传统,师法自然,坚持走生活之路的创作方向。他认为,画家必须要有社会责任感,热爱生活,热爱人民,用心去感受生活,要有感而发,用情感之笔墨进行创作,才能创作出感人至深的作品。他的人物画多取材于农民的现实生活,笔墨生动,形神兼备,充满积极乐观的生活气息和浓郁的乡情。(中国山水画艺术网编辑)
杨秀坤先生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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