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心相印》 2006年 史国良作品
|削发为僧|

导读
中国的画僧,从五代的贯休、巨然,经唐代的怀素、北宋的惠崇、明代的陈老莲,明末清初的四僧渐江、髡残、石涛、朱耷,直到清末的虚谷、民国的弘一,有近千年的历史,他们的艺术之光,对中国的文化包括佛教文化产生的影响无可估量。可自虚谷之后,中国画僧的法脉已经中断了上百年,谁会是下一位画僧的传灯人?
——钱晓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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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僧
不久,我就发现这里不是很适合我。如果完全遵循山上的规矩,我只能好好地当一个和尚。山上也有几个法师原来是学美术专业的,都说不想放弃画画,可是因为违规,不如法,会引来很多批评和议论,最终只好扔下画笔,踏踏实实地做起了和尚。可如果我也那样的话,就不是我了,这使我很矛盾。

▲史国良(释慧禅)
星云大师在各处建有九座美术馆,最大的一座在佛光山,这些美术馆都需要画作。我有一百多幅作品,其实包括在海外画的“大昭寺”系列的重要作品,都留在了佛光山美术馆。山上的一些法师对我画的东西很有看法,因为画的内容多与西藏的寺庙有关。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不是很合谐,各有各的规矩,各有各的信徒。他们希望我改变绘画的题材,画汉传佛教。但这对我很困难,不画西藏就不是我的风格了。正因为我要画西藏,所以每年我都要回大陆,进藏体验生活。

▲在尼泊尔比尼佛陀的故乡和出生地。后面的石柱就是著名的阿育王石柱,柱头现存放在印度国家博物馆。
星云大师对我很关照,尽量给我提供方便。别人一个月一千块单金,大师给我一万块,出门还实报实销。这必然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做不可能维持长久。一来我不是循规蹈矩的好和尚;二来我画的东西又不令人满意;三我开销太大。这使我成了山上的特殊人物。如果要融入佛光山这个群体之中,我就只有改变自己,但我不想改变。

▲在印度,语言不通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我给他们唱起了《流浪者》之歌:“阿巴拉古,阿巴拉古……”大家都会唱,很开心。
出了戒场后,我感觉身体特别不好,太累时疼得直不起腰。1996年在台湾荣总医院被确诊为强直性脊柱炎,而且已经是晚期。得病的原因可能是“受寒、受撞伤、劳损过度”。我二十多岁时就经常感觉腰疼,总当成腰椎间盘突出治疗,男性年轻人发病率很高,有很多地方像类风湿性关节炎,很疼,发展到晚期可致残。这种病就是从胯到颈椎所有关节的韧带全都钙化了,没有伸缩性,人只能直着,或者致残,或者驼背。发作时头抬不起来,叫作不见天日。有人将这种病称作“不死的癌症”,“不死的僵尸”。完全搞清了自己所患的病时,真觉得好像挨了当头一棒,很是灰心,许多计划无法实现了,许多事情做不成了。这时我也明白了自己打坐为什么老坐不住,腰为什么弯不下去了。

▲被医生确诊为强直性脊柱炎
想来想去,我决定离开佛光山。有句话叫“铁打的常住,流水的僧”。常住指的是庙,庙不可能移动,但僧人却有进有出。有的人住了一段时间,又云游到别处去了,甚至不辞而别,这都是很正常的。我当然也可以不辞而别,但我不能那样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星云大师援之以手,帮我从漩涡中解脱出来,他有恩于我。于是,我给大师打了个电话,说我要走了。大师很意外,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里对你不好?”我说不是,他又说:“你有什么想法,我都答应!留下吧。”我拿着电话失声痛哭。那段时间我的抑郁症又作了,又恢得了吃药。我左右为难,内心十分矛盾:留下来,极为不适应;要是走呢,良心又实在过不去,很是对不起星云大师,把大师闪了一下。很长时间,我整天晃晃荡荡的,好像没有心,没有魂了……
那段日子,我时而到洛杉矶西来寺,时而回到台湾。这期间,我还带着信徒去印度拜佛。从佛祖的出生地,沿着他的足迹,一直来到西天灵鹫山大雷音寺。我当时写了一篇文章,说在这个地方没有找到神,但是找到了一种精神,只要有了这种精神,就可以干很多事……

▲赴印度,代表佛光山为学校捐款。
我想自己不可能成为一个终日礼佛拜忏的好和尚,但我可以走适合自己的路,干其他光大佛门之事。

▲在印度灵鹫山上主持佛事活动,中间那个穿红袈裟的是我。
我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做一名画僧,把已经断了多年的画僧这条脉络续接上,把佛教界的这盏艺术之灯重新点亮。
中国历史上有许多知名的画僧,他们多是开启时代艺术之风的大画家。如五代的贯休、巨然,唐代的怀素、宋代的惠崇、明代的陈老莲、清初的四僧等人。清末有虚谷,从虚谷逝世到我出家那一年,正好是百年。当然,中间还有个弘一大师,但弘一大师具有多方面的艺术才能,不是纯粹的画家,且出家后一心弘法,是高僧大德,而非画僧。所以从虚谷之后,到我出家,可以说画僧的脉络整整断了一百年。

▲带着信徒去印度拜佛
画僧不仅在中国美术史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艺术承传群体,而且他们的创作,也是构成佛教文化的一个重要版块。可以说,正是有了那许许多多知名与不知名的画僧,中国的佛教文化才如此地丰富多彩,才有了敦煌、有了云岗、有了很多石窟壁画;才将中国的绘画笔墨带到了佛教中,为那许多枯燥的修行方式平添了几分动人的色彩;同时,也将佛教的理念和精神以审美的形式传达到人间。如果少了画僧这一脉,无论是中国文化,还是佛教文化,许多地方都要开天窗。

▲在印度那烂陀寺遗址,当年玄奘法师来印度取经就在此地进修学习。现在是佛教圣地。
但历朝历代,佛教的各个宗派、各个山头都不重视画僧;那些自视为正宗的佛教人士,往往将画僧看成是佛教队伍中的异类。所以,历史上的那些画僧,一般没有自己的寺庙,他们四处云游,是云水僧。即使这样,他们仍然可以是真诚的宗教徒,仍然可以尽自己的力量去弘扬佛法。石涛说过:人们都用香火供佛,而我要搜尽奇峰打草稿,用笔墨供佛,用笔墨去做佛事。他说得真好。绘画也可以使人悟道,审美的过程也可以帮人解脱烦恼,以领略佛的境界。我是个画家,我觉得自己有责任用画笔来阐释自己对佛法的理解和领悟。

▲在弘一大师的塔前

▲在福建泉州参观“弘一大师纪念馆”,弘一大师是我最佩服、敬仰的前辈,他的修行、他的成就、他的人品都让人仰慕,他也是我心中的偶像。每每吟起“悲欣交集”之语,心里总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我一直在画一套组画,叫做《大昭寺》。我希望我的画笔能使观众跟随朝圣者的队伍走进寺庙,直接参与各种各样的佛事活动,真切地感受到那些佛教徒们虔诚的心灵。其实,我已画了一些,有一部分留在了佛光山美术馆。这个题材,我现在还在创作中。我还有其他的一些想法需要去实践,需要去探索,我认定,只要坚持下去,是会拓宽自己的画僧之路的。(待续)
真的要走好这条路,那只能是回到生我养我的祖国大陆。我决定回去……(请关注史国良《回望红尘》连载31:削发为僧 · 回家)源文来自:大画说(中国山水画艺术网编辑)

《数猪的孩子》 1996年 史国良作品

史国良
1956年生,198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研究生班。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央美术学院客座教授,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客座教授。作品《刻经》荣获第二十三届蒙特卡罗国际现代艺术大奖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奖,为此又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荣誉嘉奖。1989年移居加拿大温哥华,1995年在美国西来寺披剃出家,为中国画僧的传人,2010年还俗,现定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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