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出了一档子事儿,几乎把我给毁了。
那时我在社会上有了相当的影响,常被各地的美术团体邀请去讲课。
▲我在讲课
有次到了河南洛阳,在各个美术单位讲课后,临走时他们纷纷送礼物。有的送铜镜,有的送陶俑,有的送唐三彩。那年头,这些文物也不值钱,结果用装电视机的大纸箱,满满装了一箱子。
▲唐三彩
回来后,我把纸箱子在宿舍打开,几十件东西摆满了两床、一地、一桌子。同学、老师都来看,琳琅满目,尤其是搞美术史的同学,很喜欢,说是国宝。我让大家挑自己喜欢的拿。我把周思聪老师、丁井文老师也请来了。周老师先选了一个黄釉的陶俑和汉代的牛。最后,我把剩下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了丁老师家里。
▲陶俑
这件事被人举报了,公安局认为私人倒运文物是违法的,到学校来查问。他们问得很细,但我很难说明每一件东西的来历,更记不得那是谁给的。于是把我带回了公安局。
这是我第一次进牢房,一进门就要先将衣服脱光,我不脱。那位看守也是喜欢美术的,他说:“你就是那个史国良吧,不要说你,就是李可染来到这儿,他也得脱!为什么呢?怕你带刀片自杀。”写到这儿,电视中正播陈水扁入监的情景,他也要脱衣接受检查,看来各处的规矩差不多。
我的号子里关了三个人,先我进去的两人大概是小偷,或者是流氓。他们告诉我,这里关的都是重犯,进来就出不去了,他们已关了好几年了。我真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与他们为伍,沦落到这般田地,急得我用头撞墙。
囚徒的伙食是窝头和老茄子。门上有一个不大的口,吃饭的时候,这个口就打开,窝并“啪”地就扔进来;你刚递上手中的碗:“啪”地一勺老茄子扣进了碗里。我在里面闹:“我不吃!”旁边马上过来人说:“你不吃,给我们吃吧!”不等我回答,他俩就分了。上厕所呢,小便就在屋内解决;大便则要早上列队,每天一次,你还没解完,后面就催促你“快走”。
屋内是水泥地,不发被褥。同室的两位自己备有草垫子和被子之类的。他们在这里已然过顺了,每天唠叨:“咱哥们儿就想吃猪肉、炖小鸡儿,出去先吃炖小鸡儿。吃猪耳朵的时候,我咯吱咯吱地嚼!”他们在那里精神会餐,老是谈吃东西;我则不住地唉声叹气,不住地流泪。他们对我说:“哥儿们,你给我们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别总哭,把我们的心都哭乱了。”我哪有心情聊天,心想:“完了,马上就要分配,出了这么档子事,算是把我给毁了,没前途了。”痛苦万分。
▲高墙铁网
我的那位想吃猪肉、炖小鸡儿的狱友看出我在牢里待不长,请我出去后给他家里带个信,告诉他妈说他在里边挺好的,我记得他们家的地址是头发胡同,我答应了。谁知人家安了监控录音,我们的谈话都被监听到了。于是我被带到了办公室,遭到了训斥:“你自己的事还没完,又要揽别人的事,还挺讲义气的啊!我可告诉你,要是乱传话,还得进来!”听这话,我明白大概是要结案了。不久,我就被放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进公安局之后,我的女朋友刘玉梅和一些同学到公安局要人;学校领导也批评保卫处,说没有经学校领导同意,就让公安局把学生带走了,保卫处要负责。
原来,公安局找到了文物局,要求对我的那些东西进行鉴定。文物局里很多人认识我,他们一听,就说:“史国良那个傻小子能倒什么文物呀!这些破东西都是没人要的,没什么价值。”于是一大堆东西又都退回来了,连同纸箱子一起退给了丁井文老师。
案子结了之后,学校告诉我,此事没有记入档案,也不会影响到分配。但我自己觉得这是个污点,不免情绪低落。
▲毕业证书
我对分配,原来心气儿特高,非要留校和进北京画院。画院先前说一定要我,现在又说竞争很激烈,让我等一等。这时解放军艺术学院来挑人,他们一下子就看上了我和同班的刘大为。那时,我被抓的事传得很邪乎,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而军艺的政治审查又很严格,所以,我特别提醒他们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他们说已调查过了,不算什么问题。(待续)
我便顺利地进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成了一名军人……(请关注史国良–《回望红尘》连载15:我在军艺)源文来自:大画说
《选种图》 1996年 史国良作品
史国良
1956年生,198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研究生班。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央美术学院客座教授,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客座教授。作品《刻经》荣获第二十三届蒙特卡罗国际现代艺术大奖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奖,为此又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荣誉嘉奖。1989年移居加拿大温哥华,1995年在美国西来寺披剃出家,为中国画僧的传人,2010年还俗,现定居北京。(中国山水画艺术网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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