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速写
画家不是天生的,但我爱画画却好像是天生的。我爱画的天性, 在童年不但没有被扼杀,而且得到极大的张扬,这要感谢我父母的宽容。不仅仅是宽容,而且是鼓励。他们没有文化,更不懂艺术,但却知道尊重和保护孩子的兴趣。
白色的墙被我画满,变成黑乎乎的,每年都要粉刷一次。爸爸从不厌烦,还常常指点着对别人讲。人家会奉承两句:“不错,小画家呀。长大了,能当个大画家。”这时,不但我满足了,爸爸更是十分得意。
▲早期速写
对于我画画,爸爸比我还痴迷。那时没有电视机、收音机,晚上没有什么可娱乐的东西,爸爸除了看我妈纳鞋底、搓麻线,就是看我画画。其他的孩子都睡了,妈妈也睡了,我还在那边画,我爸一边抽大旱烟、一边守在我旁边看我画。
望子成龙的心情,在我当了父亲之后,才真正理解。而小时候,那一个一个夜晚,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守望在那里的父亲幸福的表情时,我感到自己似乎已经是个画家,是个人物了。在我还是一条虫时,我爸已经将我看成了龙,这在精神上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鼓舞。
▲早期速写
有一次,我爸拍着我的肩膀说:“三儿啊,将来你要是真能当了画家,咱们每天都能吃上肉,吃香蕉不吃黑皮的、干皮的,还穿好衣裳、新衣裳,出门有汽车接你。”哎呀!当时觉得很幸福,我要是真当了画家,能天天吃肉,有多好啊,大肥肉天天吃多香啊。我觉得那是一种刺激,他越这么鼓励我,我就越使劲画。爸爸吐出的烟味就像是炖肉以及妈妈用火筷烫猪头的香味,我跟爸说:“爸,我最爱吃肉。”爸笑着说:“傻小子,谁不爱吃肉呀……”
▲早期速写
我爱看书,小人书、童话故事、民间文学,拿到什么看什么,《红楼梦》《西游记》等中外名著都是那时候读的。看到《西游记》时最激动,有点神经兮兮的,总想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们师徒四人,我在家每天挑两大桶水,挑起来很轻松,沙和尚的担子一定不会比两桶水重。
晚上做梦都是在胡同口等唐僧来,抢沙僧的担子。那是我能把《西游记》大段大段背下来,还画成连环画,钉成一个小本,装在口袋里,给小孩们看。我到处借书,借别人的书,我都要包上书皮,把褶子捋平了,撕坏的地方给它粘上。所以我借书的信誉特别好,只要开口,人家都会借给我。看各类书,对我学语文帮助很大。语文书发下来,我从头到尾很快看一遍,内容就了解差不多了。造句呀、作文呀、我从不发愁;小测验、大考试,都挺好。但数学,还有入中学后的物理、化学,就不行了,学得特别差。所以,除了语文、音乐、美术,在其他各门功课的学习上,我基本是不成功的。
▲早期速写
如果我是今天的学生,我一定被视为低能儿,是个失败者。现在的学校、家庭只看重孩子的成绩,数理化学不好就抬不起头来,听到的只有批评的声音,孩子从小就特自卑。其实许多孩子本质非常好,很善良,还有一技之长,但老师、家长只用数理化这同一把尺子去卡他,认为他学习差,是个坏孩子,这很容易扼杀一个人才,使孩子的专长得不到培养,更无从发挥,而且,还给孩子心理上投下阴影。我很幸运,没有生活在这样应试教育的风气下。老师和父母从不因为我的考试成绩而歧视我,相反,他们总是鼓励我发展自己的特长,这给了我很多的自信。
记得我在看红卫兵抄家时,撒了一地的画报、图片,其中印有很多西方油画,有拉斐尔的“圣母”之类的作品。那时不懂这些,只觉得男的女的都光屁股,天上飞的小孩不但光屁股还长小翅膀,好神奇。捡了一张回来,藏了起来,没人时偷偷看看,说不出有一种什么力量在心里涌动。后来被我妈发现,把我打了一顿,把画烧了。以后我知道那是油画,光屁股的女人是维纳斯,长翅膀的小孩是天使……
小时候学画,虽然受到父母的呵护,听到很多赞扬的声音,但周围没有人真正懂得绘画,没有人能给我以切实的指导。在我上师范学校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是素描,什么叫国画、油画、水彩画。我的绘画专业是这么起步的:在地上、墙上临摹小人书,画电影,画小人,还有就是在学校画黑板报。画黑板报对我是个很大的锻炼,一期一期要经常更新,要找资料,设计版面,设计花边。站在黑板报前,我真觉得自己是个画家了。
▲早期中国画写生《同学孟云》
再有,我还得力于画宣传画,特别是画毛主席像。那时,大街上这里树一个大牌子,那里砌上一个影壁,上面画的都是主席像,有的也画在墙上。我特别崇拜那些画像的人,觉得他们都是大画家。哪里有人画像了,我就跑过去看,在底下帮人家打小工,帮人家扫地,帮人家送水,帮人家挤颜色,就为了能凑到人家身边,看得仔细些。其实那些人都是业余画家,然而我真得很羡慕他们。如果现在你要我画毛主席像,无论是挥手的、插腰的、拿烟的,还是其他姿态的,或是去安源的,我都可以背着画下来,我是下过功夫的。
那时最崇拜的画家是刘春华①,他画了《毛主席去安源》(注明是集体创作,刘春华执笔),到处都印着这张画。几乎工厂、街道、学校、机关的墙上、影壁上都临摹这张像,从几米到十几米都有。这张“去安源”我不但能背临下来,还自己把它改成剪纸。只是不知道这个刘春华是男的还是女的。但这一点对我来说不太重要,反正知道是他“执笔”,是他画的,就足够了。
▲刘春华作品《毛泽东去安源》
有一次,我爸单位要在院子里画主席像,于是我爸骑车带我去看。每天都去,下着大雨也去,从起稿一起看到画完。我家住在海淀区五道口,我爸单位在故宫西华门那儿,骑车不让带人,警察看到要处罚的,我爸就老钻胡同,天天带着我绕道走。回来的路上,新街口那里有个卖处理品的商店,常卖些处理的颜色、白报纸什么的,他就带我过去买点儿,晚上看着我把学到的东西画下来。平时,我爸经常会把兜里的三分钱、五分钱悄悄给我,不给别的孩子。他知道我不会乱花,会用在学画上。今天想起这些,真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爸我妈不懂绘画,更不是教育家,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要不是他们的关爱,我成不了画家的。(待续)
“文化大革命”给我造成的心理创伤,长久地影响着我。那时的记忆,至今仍刻骨铭心……(请关注【画说】史国良–《回望红尘》连载4:年少的记忆·伤害)
①刘春华,男,汉族。1944年10月出生,出生于黑龙江省泰来县。国家一级美术师。1968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历任北京出版社副总编辑,北京画院副院长、院长,北京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北京文联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北京版权保护协会常务理事等。(中国山水画艺术网编辑)稿件来源:大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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