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 1982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全国美术馆专委会副主任,江苏省美协副主席。
现为江苏省文化厅副厅长、江苏省美术馆馆长(兼)、江苏省艺术类高级职称评委会主任委员。江苏省政协常委。
兼任南京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南京大学兼职教授、南京师范大学艺术硕士研究生导师。
作品曾获全国美展金奖一枚、银奖一枚、铜奖两枚,以及特别奖;获全国邮票设计最佳奖;获全国第三届、第四届连环画评奖最高奖等。作品多次赴国外展出,被中国美术馆等机构和个人收藏,被国家级出版工程《中国现代美术全集》及《中国美术史图鉴》、《21世纪中国美术》等收录出版。被列为中国连环画十家之一。
此外,还获得江苏省人民政府授予的首届江苏省文学艺术政府奖及首届江苏省德艺双馨艺术家荣誉称号、江苏省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称号等。
平日里喜欢乱翻书,但每每“好读书不求甚解”,徒取过目之趣。偶然间读到唐颜真卿的两句诗:“兹夕无尘虑,高云共片心”,脑海里浮现出高云先生的高士画作来。心中激赏,品味再三,其情趣妙理甚为切合,故而以此为题,写作本文。
文人雅韵 院体情致
在中国画的继承和发展上,有两种不同的方式:一是主流的传承,如明四家、清六家的绘画艺术,既重视传统,也重视法度;二是非主流的传承,如扬州八怪、金陵八家的绘画艺术,多在传统、法度之外标新立异,另辟蹊径。两者虽皆有妙处,但惟有熔铸古今“乃为大成”的主流艺术,才能展现时代所需要的的正大气象。
高云先后担任过江苏省美术出版社社长、文化厅副厅长、美术馆馆长等职,深厚的文化学识修养,广博的心境视野,使他能明于古今艺术之大体、文化发展之大局。所以高云没有去走“一端之学”的艺术发展道路,他不汲于绚烂,不炫以奇巧,而是以心气和平守正创新,渐行渐进至正大气象。他的绘画继承了国画艺术正脉,具有文、雅、清、正的显著特点。“画乃心印”,高云的这种绘画风格,与其内心的品格涵养密不可分。画中文气、雅气也许可以学而得之,清气、正气则需涤荡心胸,澄澈性灵,方能出之,所以尤为难能可贵。
高云的画,既空灵潇洒,文逸悠然,具有文人画的雅韵;又笔法精严,端庄明净,具有院体画的情致。正如聂危谷教授所说,高云“创造性地将文人画与院体画巧妙融合”,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面貌。
当下很多画家敢于妄称是“文人画家”,撇几枝兰叶,抹几杆竹枝,点几朵似是而非的菊花,便称是“文人画”。若再说上两句“论画以形似,见于儿童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更能唬住很多外行。但是,很少有画家敢于自称是“院体画家”,或者所画为“院体画”。这是由于院体画具有凝练、准确、严谨、细致等特点,“得意”也不能“忘形”,无真才实学者难以于此滥竽充数。
高云由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科班出身,具有学院派画家严谨、扎实、精确入微的绘画技艺功底,这方面他超过了同时代的许多画家。其立身处世的性格品质,又使得他的艺术自由但不放纵,开阔又有原则。他以其对于民族艺术的热爱、信心和责任感,坚持着中国画的根本——笔墨,也坚持着中国画的底线——线条。
近世以来,国画西化的现象严重,线条弱化,笔墨弱化,而素描感、光色感突出。这就放弃了国画艺术最为本质的精神探求,舍本逐末于表面的形式再现。对此,高云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他虽然有极强的造型写实能力,但他在画中并未对此大肆张扬炫耀,而是一直将之收敛,灵化为传统的笔墨、线条。例如《抚琴图》,画一高士在太湖石前操动琴弦。高云通过生动的画笔、准确的造型,表现了高士人物的外形特征和内心活动,有坐究四荒、抒怀畅神之意。巨大的太湖石用淡墨晕染,空透、轻灵、秀逸,与前面香炉中回旋升起的一缕熏香一样,具有蜿蜒向上之势。太湖石与人物互为映衬,也赋于人物以高雅灵秀之气。高士人物的衣服褶纹线条,用中锋劲利笔法,线形前肥后锐,起笔及收尾形似钉头与鼠尾。宋李唐《炙艾图》、清任伯年《风尘三侠》中都有这种钉头鼠尾描,但高云的线条更趋紧劲绵长,他将铁线描的功力渗透其间。《抚琴图》用笔严谨准确,线条起伏偃仰,穿插隐现,脉络十分清晰。画面上有浓厚的超脱尘世的情感色彩,以及将现实隐逸化、理想化的追求倾向。
高云的画,不仅有生动精致的笔墨线条,还有独具个人特色的纵深的画面构图形式。这是一种大胆的突破和创造,可谓史无前例。在纵深狭长的画面上,人物与景物上下相对,彼此呼应,形成有机整体;人物与景物又相对独立,彼此分明,各居画面一端。高云这种审慎而辩证的经营的画面,喻含着高士人物的独立高明之品格,立身世外,披览世风。例如《高山流水》一图,下端画一高士拄杖而立,背对远观上端高山瀑流,山石人物皆静立,画面平静沉稳,有仁者乐山并仁者静之意蕴;《数篇对水吟》一图,上端画一高士坐操古琴,面朝下端水面波涌,琴音水声相对吟,画面静中有动,有智者乐水并智者动之情思。
高云作品的构图布局还体现出“正”的特点。在纵深狭长的画面上,人物与事物居于正中,具有堂堂正正之气。由构图的“正”,也构成了画面的“稳”,进而生发出一种“静”的气息。“静”是中国画艺术的一个较高境界,暗合了儒释道诸家哲学思想。究其绘画技艺,皆由正统一派传承而来,绘画面貌也属正声雅音,似乎“正”是高云不可动摇的宿命。
南高北何 和而不同
中国美术史上出现过一些以姓氏合称在一起的画家群体,如五代“黄家富贵,徐家野逸”(黄筌、徐熙)、宋“马一角、夏半边”(马远、夏圭)、明“南陈北崔”(陈洪绶、崔子忠)、清“四王”等。与画派中的画家有主次之分不同,这种群体中的画家相对独立和平等,艺术创作上也是“和而不同”。又如20世纪北京的于非闇和南京的陈之佛,既都以工笔花鸟画著称,又各具自己的风格,他们并称为“南陈北于”。
当代中国画坛上亦有“南高北何”之谓,“南高”是指南方南京的高云,“北何”是指北方天津的何家英。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马鸿增认为:“早在1984年,高云的工笔人物画就已崭露头角,他精心创作的连环画《罗伦赶考》一举夺得第六届全国美展金奖。从那以后,江南的高云和北方的何家英成为当代中国工笔人物画坛的两颗新星。”
高云曾创作过大量连环画,人们常常在印象中把连环画当作“小儿科”,其实这是最令画家望而生畏的工作,需要极强的艺术创作功力。也因为此,从中国连环画界能看到很多顶级画家的名字,过世的刘继卣、程十发、陈逸飞,当下的冯远、刘大为、范曾、刘国辉、罗中立、陈丹青、俞晓夫等,都曾是著名的连环画家。高云可谓连环画界的翘楚人物,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罗伦赶考》。《罗伦赶考》风格十分清新,与之前的连环画大不相同,开上世纪80年代线描之新风气,许多美术高校都采用这套连环画作为线描教材之一。《罗伦赶考》中那种才华横溢的感觉引起了画界的轰动,人们趋之若鹜,之后全国各大美术杂志上陆续出现与《罗伦赶考》风格相似的连环画作品,全国各地的工笔画大赛中也出现了类似风格的线描设色作品,但都不及《罗伦赶考》所达到的艺术高度。高云的《罗伦赶考》可谓“后无来者”,已经被载入当代画史,成为连环画界的名世绝响。
程大利先生对高云的评价是:“他的用功勤奋和悟性天赋都是一流的!”高云年仅18岁时创作的独幅作品《小小神枪手》,就已经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从此一发不可收,年轻的高云很快获得了一系列奖项和荣誉:获得第六届全国美展最高奖——金奖,获得第七届全国美展“最多奖”—— 一银两铜及特别奖共4项,获得全国邮票设计评奖最高奖,获得全国连环画评奖最高奖……这些中国美术界沉甸甸的奖项,证实着高云的超强实力。
高云与何家英都在当代中国画坛取得了辉煌的艺术成就,并有着“和而不同”的艺术取向,所以能够一起并称为“南高北何”。从“和”的方面来看,他们年龄相仿,都是学院派科班出身,具有扎实的绘画功底,又有过人的艺术天资;他们都以工笔人物为主要创作方向,并且都在上世纪80年代初便崭露头角,以画名世;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高云与何家英还曾在艺术创作上密切合作,共同完成了《魂系马嵬》的绘制,并一举在第七届全国美展上夺得银奖。
这两位当代出色的画家还有“不同”之处,他们并没有忘记创造自己独有的艺术天地。高云用他的画笔,借助一些高情逸态的高士,构筑一个无暇的高士家园;何家英用他的画笔,借助一群天真无邪的少女,构筑一个纯净的女儿王国。高云热衷于描绘高士,在他的心中,高士是才高德伟的象征;何家英热衷于描绘少女,在他的眼里,少女是纯真美丽的代表。高云要在他的高士家园里实现自己的艺术追求,何家英则要在他的女儿王国里实现自己的艺术梦想。两位画家各自营造了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市井庸俗的艺术天地。
慕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高云与何家英便是分别从“慕贤”、“爱美”两个不同角度,选择绘画艺术的创作题材和方向道路。在高云的中国画里,人们能够充分感受到一个“贤”字,画中的高士人物既有古贤风,又寄寓当代人的精神诉求。在何家英的中国画里,人们能够充分感受到一个“美”字,画中的女性人物既有古典美,又不失现代人的时代特征。高云与何家英走出了两条各具独特艺术风光的道路,但总是精神相通、遥遥呼应,显示出殊途同归之理、异曲同工之妙。高云与何家英的绘画,无论高士还是女性,都表现出一种闲适和安静的气息,以及超然物外的高洁和脱俗,这都是在理想天地里才有的精神净土。当世事充满喧嚣纷扰,“南高北何”这种宁静幽雅的艺术便格外具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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