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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尔的“绝对理念”及其“自身同一性”告诉我们,艺术批评的目的并非艺术的目的,批评之为批评,是基于批评主体的诉求和考量。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批评弃绝艺术本身。恰恰相反,正是通过“走向艺术”这一认识实践活动,有效地重构了批评主体。其既含有批评主体之真理性诉求,也无法回避对象之客观现实性的限制。因此,批评在此只考察本质的规定,并不考察非本质的规定。
从“意谓”到“知觉”:作为批评开端的“感性确定性”
在本质主义这一点上,黑格尔秉承了柏拉图。对于批评而言,其本质主义不仅针对的批评对象,更须诉诸于批评主体的考量。正是基于此,我们将黑格尔的“感性确定性”作为这一认识活动的开端。在黑格尔看来,“感性确定性的这种具体内容使得它立刻变得好像是最丰富的知识,甚至是一种无限丰富的知识”。但这一无限丰富的知识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黑格尔认为,在这一确定性中,“作为认识的意识只是一个纯自我,或者说,在这种认识里,我只是一个纯粹的这一个,而对象也是一个纯粹的这一个”。二者之间的关联,“也只是直接的纯粹的关联:意识是自我,更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一个纯粹的这一个;个别的(自我)知道纯粹的这一个,或者个别的东西”。这一单纯的关联即“意谓”。此时,其“本质既不在对象里,也不在自我里,它所特有的直接性既不是对象的直接性,也不是自我的直接性。因为在双方面,自我意谓的都是一种非本质的东西,并且对象和自我都是共相,在共相里,我所意谓的这时、这里和这一个都是不能持久的,或者都不存在。”这就意味着,“感性确定性”的生成是一个纯粹的“意谓”过程。这一“意谓”过程中,既失却了主体,也消解了客体。或者说,既涵有主体,亦涵有客体。对于批评而言,这一“相遇”或关联成为批评活动的开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一“意谓”只是一个单纯的集合体或是一个“共相”,其不仅抽掉了事物(艺术)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而且根本不能用语言来表达。
事实上,事物的多样性不是从事物得来的,而是从我们(的知觉)得来的。这自然就致使其可能是单一体,也兴许是集合体。正是在这一直接的“感性确定性”的辩证运动中,感性的个别性消失了,而成为共性,但只是感觉的共性,即:感性的对象并不是与自身等同的共相,而是受其对立面的感染的共性。于是,“意谓”的阶段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知觉”。在此基础上,“为自己而存在和与他物有关联的一般地就构成它自己的本性与本质”。二者之间的运动过程便形成了“力”及其“交互作用”。而这一力与力的交互作用便形成了知性,并逐渐超越了“感性确定性”,走向了“理性确定性”。
从“知性”到“自身”:“理性确定性”与批评主体建构
按照黑格尔的界定,从“感性确定性”到“知性”是一个“意识”的过程。但是,黑格尔也发现,在这个过程中,知性未免太满足于它的“解释”了,因为,“在解释中,也可以说,意识是在和它自己作直接的自我交谈,它只是欣赏它自己”。事实上,这个过程也是“意谓”、“知觉”逐渐消失的过程。而当认识对象与自身分割成两个世界的时候,“知性”也很难把握无限性及其真性质。这就要求我们,终须回到“自我意识”。
黑格尔说,“自我意识总是首先成为自为的,它还没有成为与一般意识的统一”。在他看来,“自在的就是意识。……意识同样又是为一个他物而存在的。并且只是对于意识说来,对象的自在和对象为他物而存在才是同一的。……自我是自我本身与一个对方相对立,并且统摄着对方,这对方在自我看来同样只是它自身。”在这里,一方面自我与对象是同一的,另一方面自我又是统摄着对象。主体之为主体的主体性恰恰体现在这一统摄性上。对于艺术批评而言,并不是艺术家及其作品控制批评主体,相反,应是批评家来统摄艺术家及其作品。当然,前提是尽管二者之间是对立的,但本质上二者是同一的。
可见,批评主体及其主体性正是其自我意识的现实表征。黑格尔说:“到了自我意识于是我们现在就进入真理自家的王国了。”只有意识与其自身统一的时候,自我意识便是意识。而当意识作为自我意识的时候,便具有了双重的意义:“一是直接的感觉和知觉的对象,另一个就是意识自身,它之所以是一个真实的本质,首先就只在于有第一个对象和它对立。自我意识在这里被表明为一种运动,在这个运动中它和它的对象的对立被扬弃了,而它和它自身的等同性或统一性建立起来了”。
事实上,自我意识的根本在于其如何返回意识自身,从而赋予其应然的“生命”。正是在生命感知的基础上,才有了自我与欲望的自觉。他甚至断言:“自我意识就是欲望。”当然,意识的返回自身和自我意识的形成,同时也意味着“理性确定性”的建构。因此,黑格尔亦言,“自我意识也是理性”。在这里,欲望与理性是同一的。正因如此,黑格尔尤为强调“观察的理性”。他认为,“理性,作为观察的意识,就是走向事物。”这意味着,批评固然要面对、进入对象,但关键是在走向、进入对象的过程中,如何将这一感性改变为概念,将其最终置于一个理性层面上展开论述和分析。因而“返回自身”才是“理性确定性”建构和批评主体及其意志之肯定的终极。
尽管艺术批评无法脱离艺术而存在,尽管批评主体无法回避其对象即艺术而得以建构,但对于艺术批评或者说对于批评这一意识行为或实践本身而言,其已然不仅仅是一个艺术问题,其已超越了艺术层面,毋宁说它就是一个哲学问题。换言之,或许只有在哲学层面上,我们方有深度进入和超越这一实践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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